欧洲汽车产业陷入低价车与高端车两难困境，出路何在？

从全球市场来看，欧洲市场与日本市场有些类似，那就是都流行小车！但是与日本流行的K-car不同，欧洲流行的小车是类似MINI，高尔夫，polo这样的车型。在当下，当中国汽车企业正以价格为武器猛攻欧洲，让欧洲汽车产业倍感紧张。对此，欧盟委员会已着手鼓励小型低价电动汽车研发，这一举措在欧洲被视为无需牺牲安全及排放标准，即可减轻消费者负担、重振欧洲汽车产业竞争力的契机。从全球维度看，中大型车战略在盈利能力上更具优势，但要守住欧洲本土市场，就必须制定贴合欧洲的专属战略 —— 如今的欧洲，正深陷低价电动汽车与高端车之间的两难困境。

欧洲市场结构变迁：从小型车主导到中国低价电动车冲击

欧洲市场，尤其是南欧地区，向来以大众高尔夫 等车型是欧洲市场的基石。然而，进入 21 世纪后，汽车企业纷纷将重心转向利润率更高的中大型 SUV 及高端电动汽车，导致小型车市场持续萎缩。自 20 世纪末全球化浪潮兴起，企业聚焦高盈利中大型车以来，曾是南欧市场主流的车型存在感不断弱化。

欧洲电动汽车普及率偏低的主要原因是高昂的价格。欧洲消费者对电动汽车的心理预算普遍在 2 万欧元左右，但能满足这一价格区间的小型低价电动汽车产品线极为稀缺。以西班牙和意大利为例，小型车占整体销量的 53%，但电动汽车占比仅为 6%。

为突破这一困境，大众 ID. 高尔夫、ID.1，雷诺 5、Twingo 等车型的下一代小型电动汽车正筹备上市。这些车型要取得成功，必须实现大规模销售，通过规模经济保障盈利能力，进而维持低价供应。欧盟委员会估算，通过小型电动汽车战略，欧盟每年最多可售出 150 万辆小型电动汽车，并创造约 12 万个新增就业岗位。

欧盟强调，未来需要推出小巧、高效、安全且价格与内燃机时代相当的电动汽车，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欧洲汽车产业维持竞争力所需的市场规模。

核心举措：欧洲本土小型低价电动车平台的必要性

作为小型低价电动汽车战略的实施路径，欧盟首先强调需支持欧洲本土生产的小型电动汽车平台推出。通过保障数百万辆的市场需求，车企才能实现规模经济，为低盈利的小型电动汽车投资提供可行性。同时，政府应通过优惠税收政策、定向购车补贴、社会租赁制度等措施，让低收入及中产阶级消费者购买小型电动汽车的成本低于汽油车。

与此同时，汽车行业内部出现呼吁为小型电动汽车提供 “超级积分”（super credits）的声音。“超级积分” 是 2020 年至 2022 年期间临时推行的制度，旨在电动汽车转型初期，通过为低排放车辆销售赋予更高权重，帮助车企更轻松达标 CO₂平均排放目标，从而鼓励车企加速环保车布局。

例如，2020 年 CO₂排放量低于 50 克 / 公里的车辆，每销售 1 辆可按 1.67 辆计算；2021 年为 1.33 辆，2022 年该制度终止。初期，这一制度有效推动车企扩大环保车产品线，但随着监管体系成熟，逐渐引发争议。

支持者认为，该制度降低了车企因未达标面临罚款的风险，为其积极投入电动汽车生产销售争取了时间和动力；但批评者指出，这相当于给车企提供 “免费午餐”，尤其是部分车企仅靠少量电动汽车销售即可达标 CO₂排放要求，无需减少高盈利大型 SUV 的销售，沦为规避监管的手段，扭曲了环保车推广的实际效果。

对于行业呼吁恢复小型电动汽车 “超级积分” 的诉求，有观点警告，此举可能损害安全及排放标准。正如以往争议所示，该制度可能被滥用为 “少卖电动车、多卖低能效车辆” 的漏洞，必须予以规避。

全球范围内，并非普遍认同 “欧洲汽车产业的成功取决于符合欧盟标准的小型大众化电动汽车” 这一逻辑。除日本、印度等少数微型车占比高的市场外，小型车领域投资回报率低，投资意愿普遍不强。此外，欧洲本土小型电动车还需在性能、实用性、安全性和价格上全面对标中国低价电动车，形成独特竞争力。德国三大高端品牌虽也布局小型车产品线，但价格远高于欧洲大众化车型水平，难以满足普通消费者需求。

从环保角度看，欧盟推动小型低价电动汽车的讨论值得肯定，但在这个将盈利能力和效率置于首位的时代，这一方向对企业而言可能缺乏吸引力。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持续存在，“环保优先” 还是 “盈利优先” 的争论在诸多场景下已无实际意义。

两难困境：高端形象与大众化市场危机的博弈

如前所述，欧洲汽车制造商在全球市场树立了以德国三大高端品牌、沃尔沃、捷豹等为代表的高价高端品牌形象，这种高端定位是欧洲产业长期积累的卓越工程技术与品牌传承的成果。

欧洲车企聚焦高端车型的战略，核心是为了最大化盈利能力。过去数十年，随着小型大众化汽车利润空间收窄，车企转向大型 SUV 及高端车产品线，采取 “牺牲销量、提升单车利润” 的策略。即便是电动汽车转型初期，这一逻辑也未改变 —— 优先推出大型高端电动汽车，以覆盖高额研发成本并抢占早期市场。

问题在于，这种高端战略削弱了欧洲大众化汽车市场的基础，使其在当前中国低价电动汽车的冲击下不堪一击。曾经作为欧洲汽车产业根基的低价小型车市场萎缩，导致大规模市场需求无法得到满足，而这一空白正被比亚迪等中国企业通过 2 万欧元以下的低价电动汽车迅速填补，最终形成 “欧洲车企放弃的大众化市场被中国企业抢占” 的局面。

在此背景下，欧盟委员会通过小型低价电动汽车倡议鼓励雷诺、大众等量产车企投资，本质上反映了欧洲汽车产业的战略转型需求 —— 不能再单纯依赖高端形象，必须为生存而调整。

最终，欧洲汽车的高端形象既是全球市场的竞争优势，也使其陷入 “无法满足多数消费者对低价电动汽车需求、产业基础动摇” 的两难困境。

应对中国冲击：欧洲高端品牌加速本土化与技术合作

面对中国这一全球最大电动汽车市场及尖端技术竞技场的激烈竞争，以德国三大高端品牌为代表的欧洲车企，正将 “本土化” 与 “积极对接中国技术” 作为核心应对战略。它们已意识到单纯依赖高端形象难以立足，必须紧跟中国消费者需求与技术创新速度。

欧洲高端品牌普遍认为，在软件定义汽车、车载信息娱乐系统等中国快速数字化转型的领域，与本土企业合作至关重要。大众集团与中国小鹏汽车签署战略技术框架协议，联合开发面向中国市场的电动汽车平台；奥迪则与中国上汽集团合作，加速下一代智能电动汽车研发。

德国三大品牌均在扩大中国境内的研发中心规模，大幅扩充本土工程技术人才。宝马重组组织架构，确保自动驾驶、数字化、人工智能等尖端技术领域能快速响应中国市场需求。 奔驰与中国智能座舱及软件开发商合作，强化贴合中国消费者偏好的本土化车载信息娱乐系统与语音识别功能。

中国电动汽车市场的核心特征是性价比竞争白热化。欧洲高端品牌在维持高价形象的同时，面临着通过高效平台共享及本土零部件采购降低制造成本的巨大压力。沃尔沃 EX30 在中国生产并出口欧洲等地，以相对亲民的价格瞄准年轻消费群体，便是积极利用中国生产经济性优势的典型案例。

归根结底，欧洲高端车企为了在中国市场生存发展，正摒弃技术傲慢，将 “积极融入本土技术与消费者” 的战略性本土化作为首要任务。

内部阻碍：欧盟各国立场分歧

当前，欧洲汽车制造商正站在关键的战略抉择十字路口，面临着 “中大型车高盈利” 与 “小型低价电动车市场必要性” 的双重压力。在中国电动汽车的攻势下，欧洲车企必须同时兼顾短期盈利与长期生存基础，任务艰巨复杂。

欧洲车企正在权衡长短周期战略：短期将坚守高盈利高端电动汽车路线，这也是宝马，奔驰、奥迪等高端品牌当前的核心战略 —— 即便在电动化转型期，仍需维持高利润水平，向股东提供稳定回报，因此将持续聚焦集成高性能、高端技术的中大型电动汽车研发，并通过车载信息娱乐系统、高级驾驶辅助系统（ADAS）等软件订阅服务创造额外收益。

但这一策略的风险在于，将小型车市场拱手让给比亚迪、特斯拉等中国及美国品牌的低价车型，可能导致欧洲本土市场基础长期被侵蚀。

因此，大众、雷诺等量产品牌提出的 “响应欧盟倡议” 路径逐渐成为焦点：即便短期利润率较低，也要通过扩大销量实现规模经济，守住市场基础。

为实现这一目标，车企计划开发统一的小型电动汽车平台，突破性降低零部件及制造成本（大众 MEB 入门版便是典型例子）；同时与中国技术企业或本土合作伙伴协作，缩短车载信息娱乐系统、软件定义汽车（SDV）的开发成本与时间，快速整合贴合本土市场的功能。此外，积极利用欧盟新碳定价政策（ETS2）的收益、社会租赁制度等政府及欧盟层面的财政支持，降低初期投资风险。

但这一路径也存在隐患：若因高昂人力成本与严格监管未能实现制造成本降低目标，可能导致盈利能力恶化。

因此，在难以完全转型的过渡期，一种 “混合动力战略” 被提上日程 —— 利用替代技术平衡小型车市场成本压力与中大型车续航焦虑。例如，增程式电动汽车（EREV）通过 “小型电池 + 小型汽油发电机” 的组合，在降低电池成本的同时缓解续航担忧，尤其被认为在低价小型电动汽车领域成本控制效果显著。此外，基于现有内燃机汽车平台，推出电池效率优化的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型，以同时满足监管要求与盈利目标。

对欧洲汽车企业而言，抢占小型低价电动汽车市场已非选择题，而是关乎生存的必答题。当地专家认为，最现实的路径是将短期中大型车的利润，重新投入到小型电动汽车平台研发及大规模生产体系建设中 —— 但这需要欧盟各国通力协作才能实现。众所周知，欧盟各国对内燃机汽车禁令的立场已存在分歧，对电动汽车的发展视角也各不相同，这无疑为欧洲汽车产业的战略转型增添了阻碍。

当然，最大的挑战仍是在全球电动汽车市场价格崩盘的背景下，应对那些垄断原材料供应链、以速度和技术实力形成碾压优势的中国汽车企业。